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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南柯梦(215)春闺恨

2025-05-29 13:46:27 12



如果说二小姐关文娴从小就善于社交,那么三小姐关文萃从小最擅长的就是哭嚎!

坐在地上嚎啕大哭,来回翻滚,踹着小腿儿的文萃,哭得花样百出,声势浩大,家里人最怕她哭,因为小的时候她有个喘吸根子。从襁褓之时喝奶呛开始,那种上气不接下气,外带翻白眼梗脖子的喘姿势,就能让关太太吓得麻了爪,让一向在外人看来冷心冷血的关老爹,扑通跪地,烧香叩首。

所以三儿自幼就掌握了拿捏爹娘的方法。遇到什么想要的,若是老家儿不给立刻办,她当时就坐地开嗓,无论是干打雷不下雨,还是叽里咕噜带撒泼,这些对三儿来说都手到擒来。不新鲜。可是今天的这种哭,她这十七年的人生里,还是头一回。她谁也不想拿捏,只是自己心里苦。

怎么说呢?她眼泪不多,声音不大,酸酸的,心里很难受。仿佛心脏漏了个洞,咕嘟咕嘟的外倒酸水。包子被捅破了个口,泼泼洒洒的从里面开始露馅儿了。小丫头特别想找人倾诉倾诉,找二姐显然那是不可能的,姐姐不会理解她的这种心情,更何况这个主题也没法和姐姐讲。找老奶奶?也不行,难以启齿。好在她还有一个感情支撑点,那就是小闺蜜苏珊娜!

于是在学校里,包子朝旁边位的苏珊娜使了个眼色,很快下课的时候,俩人就走在一起了。

我不想回家,你陪我在外面坐坐好不好?

抱着课本的包子,趿拉着脚,低着头对自己的另一个姐姐,又瘦又高长着一张灰灰脸苏珊娜说。

苏珊娜这姑娘也是个古怪孩子。她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娘,是大家闺秀,还有个长得不赖的爹,是豪门庶子。可她呢,偏偏却随了她爷爷,长着一张老鼠脸。对,就是那种看着不精神,也没什么模样的面孔,像个老修女。老天就是这么随便的把一张脸分给了她,领了这张苦脸之后,苏珊娜就与一切罗曼蒂克与粉色恋情无缘了。

上了这么多年学,她连个外号都捞不上。还不如包子呢。包子好歹还有个诨名。之所以没有外号,是因为苏珊娜就是个小透明。在同学眼里她忽略不计,面目模糊。可实际上越是这样的女生往往在心里越压着一座火山。

对。苏珊那以“琉璃心”的笔名已经写了好几本爱情小说了。呵呵!说出来石破惊天,吓死你。但是她只与自己的挚友,生死之交的包子同学说过此事。她俩相互保守秘密。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女生,实际上一个是不平君,是革命志士,而另一个是琉璃心,是爱情教母。

现在,革命志士要找爱情教母商量点事。

走。咱去维多利亚花园草地餐厅。是什么事呢?嗯,很麻烦,很难以启齿。

在露天花园里坐定之后,在灌下了两瓶冰汽水之后,包子小姐开始倾诉了。

你也知道。我在心里想着谁。虽然他明面上是属于姐姐的,但是他的心是我的呀!

上来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,外人听了会糊涂,但苏珊娜不会。作为爱情教母,她什么都明白。她知道包子心仪的那个人,苏珊娜曾经悄悄地观察过,嗯,那个高大壮实的老五,似乎不适合出现在爱情小说里做男主角,但分他个男二号还是可以胜任的。对于自己闺蜜的这段感情,苏珊娜勉勉强强给了个60分。

造化弄人,老天偏要把这个包子心仪的男人给了她姐姐,所以这段恋情就拧起了麻花了。但让苏珊娜纳闷的是,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,怎么包子这会儿突然泛起酸来了?

你那个五哥,和你姐是不是最近……嗯,最近过的挺好的?

苏珊娜说话小心翼翼。有点试探,就像是蜗牛伸出了它的触角,可谁知这触角很快就弹了回来,因为包子在摇头,接下来呢,呜呜呜。包子居然哭了!

他不爱我,呜呜呜。他心里另有其人。他。他实际上并不爱我,呜呜呜!

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,包子哭的声音不大,但是很伤怀。这让苏珊娜不由得吃了一惊。她伸手摸了摸这个小妹妹的后背,随后等了好长时间,等她平复下来,才悄悄的问:

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?你慢慢讲。

嗯,包子抹了抹泪水,随后慢慢地开口了……

这本是一个晴朗的下午,家里格外热闹,包子放学刚回来,正好赶上了。她乐呵呵的追着看新鲜。一个大大的木头箱子,被放在大厅里。有几个人跟那儿正拆包呢。豁!新买的西蒙斯床垫,再加上那金色的电镀床架子。三小姐追在后面一个劲儿的瞧。哎,看来这就是姐姐要给哥哥预备的客房啊!

单双

包子摸着那冰凉的床架,又光滑又闪亮,活像是拿金子打的,她张着大嘴问老姨奶奶:

这玩意儿真漂亮!得多少钱呀?

老姨奶奶伸出了一个手指头,撇撇嘴说:

东西是真好。价也真是金子价儿呢。这个数!

什么?我说你们可真舍得给关耗子花钱呀!1000大洋就给他扔在床铺上了。你们最近发了这么大的财呢?怎么不给我也置一个呀!

你快拉倒吧!

老奶奶上来就偏心,她说:

这么贵的床,还给你也来一个,我个快咽气的老婆子都没混上。你呀就凑合着躺木床吧。哼,等你赶明儿结了婚,找你婆家要去。

说完这话,老奶奶又踮着小脚朝着工人追过去了,一路喊着:轻点儿轻点儿,上楼的时候轻一点儿, 别磕着我们的楼梯栏杆!

老太太,您放心吧!

站在旁边的一个身条匀称,长相讨喜的年轻人,这会儿满脸堆笑的对老奶奶说。这人是中原百货公司家私部的领班。有很多大订单都是由他掌握的。走串各大宅门是这位的一大本事,天津卫上流人士的公馆都让他踏遍了,此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翻领小西装,规矩站在一边说道:

您放心,我们一定小心伺候。赫府是我们的大主顾。前一阵,府上五老爷打算买架钢琴,可着天津卫,都找不到合适的。是我们从青岛给他调的货。您想想从青岛把钢琴装上大邮轮,然后再拉到天津,让赫五老爷过了目,随后装车送往北平。抬进四合院里,您说说这是多大的工程,但是我们办的小心妥当。钢琴送到之后,让匈牙利的调音师给调了,结果府上的人很满意呢!

白衣领班跟着堆着笑,表着功,可这话听到老奶奶耳朵里腾愣的一下子,她把脑袋转过来问道:

你说什么,你们送的钢琴?谁定的钢琴。

哦,是府上的老爷定的呀,哎呀,当时订的急。今年年初的时候大战刚停,好多物资都不齐全。三月份,青岛到天津的航运刚一通,我们就给他调货了。赫府是我们的老主顾,无论是钢琴,家具,还是席梦思床,您放心,哪样我们都伺候的很周全!

五哥,什么时候买钢琴了?我怎么不知道啊?

包子小姐有口无心,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。谁知老奶奶听了却略略的咧了咧嘴,接过话头来说:

哦,可能是前一阵子,北平那边要的货,不是咱们这儿的。

就是我说呢。咱家不有钢琴吗?干嘛还买钢琴呀?

包子小姐追着看热闹,看的差不多了。此时楼下的零件已经全都被抬了上去,老奶奶也随着最后一只床架子开始往楼梯上走,可谁知刚走到二楼转角处,抬头一看,这个家的女主人正冷着脸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呢!

老姨奶奶和文娴迅速对了个眼色,随后老奶奶便吩咐了一句:

小何,你在这儿盯着点儿,我们下去喝口茶。

说完这话,她俩便一前一后,下楼去了后花园。包子小姐呢,她接着去看热闹,那些铁管铁棍是怎么组装起来的?这事儿她得瞧瞧。

屋里的工人七里咔嚓的在组装那架大铜床,但是干着干着,有个工人,抬头说:

我要找图纸。哎,咱们头儿呢?这会儿上哪去了?

工人出了门找,没找到。大宅门里的规矩大,是不能够到处乱走的。于是这工人便跑到管家小何身边说道:

麻烦您给问一声,带我们来的领班去哪儿呢?图纸在他那儿了,我得找他要一下。

小何一听这话,也跟着满府里找人。诶人呢?后来问了个老妈子,才知道那个白衣领班,正回太太的话呢。在后花园那。

屋里的床装不上了,工人们插着腰在旁边等着。此时最着急的居然是包子小姐,她对这种拼叉玩具似的玩意儿非常感兴趣。于是三蹦两蹦的,也下楼来找人。

转了半天没瞧见,还是老妈子给她指路,说刚才那领班站在后花园回太太的话呢。于是包子也跑到了后花园。出了那扇角门,一转身眼前便是一块绿毯了。小木椅还在那个,大秋千也在,只是小绿毯上之前的转椅滑梯被拆走了,包子小姐轻轻的走到后花园门口处,此时她的脚步声被那厚厚的绿毡毯给淹没了。反而在这寂静的花园里,二小姐的话语声倒是清晰可见,随着风传入了包子的耳朵……

只听二小姐说:

那架钢琴就是放在三进院西屋里的,我现在想起来了。我那会儿在那屋扮过戏,我记得我当时还纳闷呢。三进院的西屋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地方,地上没地毯呀。怎么放架钢琴呢?我记得这念头一闪,后来我也没怎么在乎,如今看来这就对上号了。

说到这里的时候,二小姐的尾音有点向上提,很显然是她不高兴了。和她坐在同一张椅上的老姨奶奶,这会儿却很震惊,她说:

哪有丫头房里放钢琴的道理,会不会是给主子的钢琴?因为家里办事儿,所以临时挪到西屋去的。

不可能。

二小姐斩钉截铁的说:

你不懂。钢琴这东西,一旦安放好了,就不能挪地儿,挪一次地方就得重新调一回音,那钢琴照着绿莺歌布,摆在那屋子里,我记得是在一进门靠东墙的位置上。正好光线也合适,在那弹琴又不对着风口,阳光也能够照进来,看得清琴谱,那是放琴最好的地方。

啊。老五给那小丫头买了个钢琴。这可不合情理呀!一个干活的小丫头,怎么还学钢琴呀?

老奶奶带着颤声问道。

哼。社交女王冷冷的哼了一声说:

你觉得丫头就是干活计的人,备不住。在赫老五心里,那个玉儿是姨奶奶的料呢!

呀,这。这怎么话说的呀?老姨奶奶脱口而出了一句,随后低下头不言语了!

什么?

这话像是一柄锤子,一柄大大的锤子,咚的一下敲击了包子小姐的心,把她那颗本来就不结实的心,顿时给敲坏了!

民国南柯梦(215)春闺恨

玉儿。玉儿是谁?

包子小姐飞快的转着脑筋。脑瓜子里的齿轮,费力地转着。她仔细回想着赫家那个三进院里的事儿……

哦,好像是在依稀模糊之间。记得有个小女孩。生的白白的。是个团团脸。个子不太高,但是比自己高一些,不胖不瘦,走道轻袅袅的。她长什么样?包子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了,只记得那样貌似乎乖乖的。五哥给她买钢琴了,凭什么呀?自己虽然不会弹钢琴,可也不许五哥给别人买啊!

包子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被那柄锤子给敲坏了。

还说他老实,哼。老实个屁!

社交女王这会儿已经爆粗口了,她那冷冷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哗啦哗啦的倒了出来。说完这话,女王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了,还好并没往包子这边看。二小姐只是往前走了几步,在那块小绿毯上溜达,抬头看着外面的街景,很显然她那心里也不好受。

那丫头,表面上倒是挺老实的,前两天咱们不还瞧见了吗?

废话!表面功夫谁不会做?在我面前,她当然不敢张狂了,哼!背地里呢,指不定怎么使狐媚子招呢。

说完这话,只听得咔嚓一声社交女王,伸手把旁边绿篱上的一只黄杨木枝子给撅折了。随后,她夸夸的,把那树枝上的叶子全撸了,转瞬之间树枝变成了一条鞭子。啪的一下,社交女王挥舞着这鞭子抽在了旁边的玫瑰花上,一瞬间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。

这让站在后面的,包子小姐不由得浑身起了个激灵,仿佛那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
她只穿了一件绒衣衬衫,刚才光顾了看热闹了,连毛衣都不知道脱到哪儿去了。此时,包子突然觉得对面吹来的风很冷,就像是冬天西北风一样。

下午大宅里忙忙叨叨的,黄昏的时候,那间新客房才算是收拾出一些眉目了,西蒙斯大床装好了,旁边有一组西班牙式的樱桃木雕花柜子,也安放整齐了,工人们在收拾东西,准备要走。就在这时,外面汽车喇叭响了。原来是老五回来了!

包子小姐听到了汽车的响动,她此时正趴在窗台上发愣呢。她也看见了五哥回来,但是与平时不同,这会儿包子小姐不想出去了。她琢磨着二姐非得跟五哥干仗不可。算了,她们之间的事儿,包子不想理会了。她这时只觉得浑身无力,真的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了。

包子走了几步,把自己的身体摔在床上,琢磨着很快,争吵声就要传来了。依着姐那个脾气还不得举着鞭子去抽五哥呀!

这若是在平日里,包子小姐一定会跑出去护住老五,但此时她没有力气了,哼,她也不想出现在楼下了,让他们闹去吧,这会儿我心里也很不好受。

五哥,这是你吗?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?你实际上心里有另一个人了,对吗?

没精打采的包子小姐,虽然把自己的身子做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,但她这耳朵却立得很尖。她听着楼下的一举一动。诶,好像没动静啊!他们两个人打没打架呀?

这会儿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,很快又有说话的声飘过来了,包子小姐凭着日常的感觉尺度,琢磨着这会儿,五哥应当已经站在二楼了,他那浑厚的声音很独特,穿透力很强,包子小姐似乎能够听到一些分贝,五哥在跟谁说话呢?肯定是二姐呀,为什么听不见二姐的大吼大叫呢?他们没吵架吗?

好奇的包子,实在是忍不住了。她站起身来拉开门,准备出去打探,可就在此时,老五的声音又传来了,很清晰呀。原来他已经上三楼了,就站在三楼的楼口那。老五张嘴来了一句,你把客房重新装修了是吗?我瞧瞧,你买了一张新床,哎呀,这下可高级了。哟,这家具也是顶顶不错的,你怎么想起装修客房来了?有什么贵客要来吗?

嗨,我也就是最近有空,所以收拾了一下,没有什么特殊的人,但是这间客房以后是要派上用场的,闲了置忙了用呗。

这是二姐的声音,丝毫没有什么变化,她没有发怒审问五哥?没问钢琴的事儿?为什么?

包子小姐不明白了,明明刚还二姐那么生气,可此时她为什么又那么安详了?她不想知道结果了吗?

是啊,这就是文娴与文萃的不同,对于文萃来说,这件事既然已经出了,就像是一个大脓包,干脆马上立刻把它捅破,把脓水挤出来,然后该上药上药,该消毒消毒,他没法接受一个大脓包,跟那顶着。无论以后落不落疤,都得先行动起来。但是对于二小姐来说,这事儿就可以先放下,她要一步一步的找出化脓的真凶,是上火还是感染?她要想出对策。万全的对策。以图解决到底,以杜绝此类事件下次再发生!

这顿晚饭吃的很别扭。文娴礼节性的和丈夫应酬着。老姨奶奶在旁边帮衬着。包子小姐的内心煎熬着。这饭桌上只有老五,傻乎乎的在和大家聊着天,说着今天厂里发生的一些趣事,还不耽误吃,不耽误喝的,干掉了一大碗炸酱面。对这是老五今天早晨点的菜,他想吃炸酱面了。

是啊,春天到了!对于老五来说,这就是个吃炸酱面的季节,各种新鲜菜码上市了,最早的一批小黄瓜,如今已经能够被端上餐桌了,再加上水萝卜摊黄菜,这不就是一顿美食吗?

但是对于包子小姐来说,这个春天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埋葬爱情的,一切都是自己瞎琢磨乱想象的。五哥实际上心里另有其人,他为她买钢琴。呜呜呜,他还没给我买过什么东西呢。呜呜呜。

爱情教母苏珊娜听到这里,忍不住了。旁的事儿倒不着急,她实在是没法接受包子小姐的大鼻涕,都过河了。于是苏珊娜赶紧伸手叫来西崽,给他们送些细纸。敷敷敷。包子小姐在用力的擤着鼻涕,旁边的一个洋人回头看了一下,她们立马把椅子往那边拉了拉,怕传上流感。

这事儿呢,你也不能就妄下结论。

爱情教母把自己的椅子往包子小姐面前一拉,她说:

除了那架钢琴之外,你还知道什么蛛丝马迹。

这还用什么蛛丝蛛迹?这这猪都摆在眼前啊,他能给她买钢琴,那不就是表了一片心吗。哼,什么都不给我买。就买过几件破衣服。哼,还成天朝我发脾气!哼,他一不高兴就吼我,哼!你不知道他对我多凶,他和我姐应酬着。和那个丫头甜蜜着。就对我那么狠毒,也下得去手,他还拽过我衣领呢,差点给我勒死!呜呜呜!

呀,你别激动,你别激动。

爱情教母伸手拍了拍包子小姐的脸蛋儿说道:

这种事情不兴这么着急的,你看看我写的那几本小说里,女主人公遇到爱情挫折的时候,都是迂回侦查。哪能上来就大叫又哭又闹的。你这样子活像是个乡下泼妇。

我就是个乡下泼妇,怎么着?哼,我这人就是个炮仗脾气。不行,我。我忍不了,我非得找他去问问不可。我昨天晚上就想问,可是,可是昨天吃完饭之后还没等我说呢,就有个电话打进来了。然后五哥就去俱乐部了。说是有个什么急事。我等了他好久,结果回来都快11点了,而且他还喝了酒,哎,我就作罢了,今天早晨起来,一出来我没瞧见他,哼。

那怎么着?雀儿喜。难不成你现在要找他去质问?

爱情教母瞪大了眼。

质问就质问,怎么,我质问不了了?你说的那些什么弯弯绕的事儿,我干不来,我如果不去问问,那,那我今天这一宿就睡不了了,昨天一宿我就没睡。

包子说完这话,又抓起了一张细纸呼呼的擤着鼻涕,她板着脸问苏珊娜:你就说你有什么主意没有吧?

嗯,照你这么急的脾气,我什么主意也没用。哼,反正你也执行不下去,你看你姐,你姐怎么就不着急?

废话!我姐心里根本就没他。我姐在外面有多少个男的,你知道吗?她心里想的是祁志英,我五哥这事,她才不上心呢。

说到这里,包子小姐越想越气,她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了,大吼一声:

不成,我去找他问问。是死是活,他得给我个答案,若是心里真没我,那。那我们两下就算了。哼,但他不能骗我,他说过的,在他心里,我最重。哼!不成!

包子小姐说到这胸脯又起伏起来了,她扭头就朝外走,连个拜拜都没说。

爱的教母苏珊娜,这会儿也没有教育资格了,包子根本不听啊。她也不好追过去了,明摆着人家要找本主当面锣对面鼓,她这个爱情军师已经被一脚踢开了。

说是迟那是快,包子小姐这会儿已经都攥起电话了。她跑到餐厅的柜台那要了电话机,然后直接叫通了老五的办公室。

喂。五哥。你。你现在在厂里吗?我想跟你说点事,对。我去厂里找你。不用不用,我现在就去。哎呀,你别管了,你给我腾出时间来,到时候咱俩得谈谈。

卡的一下,包子小姐放下电话就腾腾的往外走,苏珊娜都跟不上去了,因为旁边的西仔把她给拦住了。哦,这时她才反应过来,这桌账还没结呢。苏珊娜只好站住了,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小钱袋,那个西仔拿着账单跟那儿嘀咕着,哎,这一下子被绊住了,等结完了账之后再跑出来。咦,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已经看不到包子小姐了。这家伙跑的太快了,看着街上来往的三轮车黄包车,苏珊娜也闹不清包子是往哪边走,坐的哪辆车,看来是拦不住了!

包子小姐,这是要兴师问罪啊!她坐在三轮车上,挺着胸像是一个要去捉拿飞贼的捕快,这会儿她觉得自己非常有理,哼,看见五哥我就得质问他,凭什么这么干?为什么要欺骗我?

钢琴,钢琴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不给我买?哪怕不买钢琴,买别的琴呢?小提琴,竖琴,风琴,哪怕是个口琴呢?什么都没有,呸!这家伙感情也是花花公子。哼!所有大宅门里少爷的缺点,他全有。只不过藏的很深。骗子!

啪啪啪。

包子小姐抡开了小肉手,把自己的书包正反两面都给打了嘴巴,她决定一会儿这书包就是老五。对,老五也得挨嘴巴!

三轮车晃晃悠悠的蹬着。包子小姐嫌慢,催了好几回。其实这条路不近呢,但在她的催促之下,不到半个小时就蹬到了厂子。

庆合纱厂门口,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人,跟那东倒西歪的站着,好像是几个混混流氓。包子小姐以前看他们就不顺眼,这会儿瞧见他们,更觉得像是一堆苍蝇。她让三轮车夫直接往厂子里蹬,走到门口的时候,有人伸手拦了。

哎哎哎,干嘛的干嘛的?往里闯什么丧?知道这是厂子吗?这是你随便闯的地儿吗?

三轮车夫一听这话,赶紧转过头来看包子小姐,那意思是你让我往里蹬的,怎么人家不让进呀?

车夫那意思是让包子小姐跟门口的人说一声,让自己进去,可谁知这会儿这位小姑奶奶正在气头上,只见她把身子往前一探,一声断喝:

瞎了你的狗眼,这是我们家的厂子,我想进就进。滚一边去!

好家伙!横的怕愣的。就这一声怒骂,把那几个黑衣流氓吓得够呛,其中有一个人认识包子小姐,哎,这不就是前一阵出来进去。闹工潮的时候挨打的那家伙吗?怎么没把她满嘴牙都打掉了?

但想是这么想,脸上却不敢表现。一听有人嘀咕道:这是东家三小姐。那人于是立刻弯着腰,呵呵的跟那咧嘴打着招呼:

三小姐好,三小姐好,您了好,您了!

滚一边去!

叫好也没用了,包子还是没好听的。

蹬三轮的一瞧这架势,自己还可以往前走啊,于是就吭哧吭哧往前蹬,蹬了没一会儿,后面坐着的那位又喊上了,左拐,左拐。

哦左拐。

这是一幢灰楼,三轮车夫把包子小姐放到了楼门口,这会儿有人从里面出来了,可能是个什么办事员之类的,一瞧见有辆三轮车停在办公楼前,有个打了个愣神,他朝旁人看了一眼,意思是这是谁?

只见三轮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,满脸横肉,个子不高,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,围着红色的围脖,气哼哼的往前走,这车夫在后面喊了嗓子:哎,怎么没给钱呀?

包子小姐抬起脑袋,正好看到揣着手跟那儿出来的一个人,人家是无意中瞧了她一眼,可就是这一眼也触动了这个火药桶,于是包子愤怒的来了一嗓子:

看什么看!你瞎呀!不知道结账。去!给我结账去!

好家伙,这整个一个浑不愣啊,包子小姐可能不知道,此时她已经是由她姥爷附上体了,那个当年在天桥吞大铁球的混混老柳,这会儿又转世投胎变了包子,她气鼓鼓的,肚子里含了个大铁球,看谁都不顺眼。咚咚咚的往楼里走。

老五的办公室包子是知道的,正好今天那屋开着门呢,哼,闯进去。把这家伙拎出来,啪啪啪揍上一顿!

但真等包子小姐气哼哼的走到老五办公室门口的时候,她又有点软了,气焰似乎被里面的情景给打下去了。只见里边有三四个人正站在老五办公桌前,认真的听他说什么话呢!呀,五哥跟那拿着一个大夹子,是个笔记本似的东西,在那儿认真的说着什么,剩下的那几个人都在记录着,一板一眼,很有规矩。

认真工作的老五和平日里喜笑颜开的那个他,踢里秃噜吃面的那个他,以及坐在餐桌边举着啤酒胡吹海聊的那个他,都不一样,此时他面目严肃,表情专注。呀,这种气质把包子给压下去了,以至于她还有点胆怯了。

后面那个被强迫付了车钱的人,此时已经追过来了,他也是这座办公楼里的,只听他跟后面喊了一嗓子:

赫经理。府上三小姐来了!

开会的人听了这话,全都转过了头,老五也抬起了脑袋,很显然他吃了一惊,包子怎么过来了?但是老五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,他用手点了一下三小姐说道:

你找我。哦,我这有个会,你先到旁边那屋坐会儿,小陈带小姐去休息室。

老五这会儿还调兵遣将上了,这是他的地盘,在此地他非常放松,说完这话,他便又低下头和那几个人讨论起什么事来。

从容不迫的老五就在眼前,可包子小姐的气焰却被一层层的打了下去,她像是一个煞了气的皮球,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,也是,当着那么多人怎么问啊?

于是包子小姐被带到了旁边的一个休息室里,坐在沙发上,有人给端来一份茶点。这休息室不大。有两组沙发都是灰色的,中间守着个小茶几,很显然这是谈公务的会客室!

您先喝点茶,三小姐。赫经理一会儿就过来。哦,对了,我给您找点儿什么东西吧,这是报纸,您先看着。

小陈跟那儿应付着。说完这话,他又扭头出去了,好像是奔老五办公室了,他怎么能进去?哼,包子小姐在心里有些不满意。

又过了一会儿,小陈又回来了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,里面居然放了一堆糖果,他把糖放在包子小姐身边,说:您先垫垫吃点这个。

哼,把我当小孩。

包子这会儿心情不好,给她什么她都不想吃了,更何况是这平平无奇的太妃糖。

哎,太妃糖,这怎么会有太妃糖?这明明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糖果呀。再一看牌子呀,也是那个英国的。自从上次在二老爷那得到了一盒泰飞糖之后,包子小姐就对这种糖果情有独钟了,老五曾经专门派人给她寻找过。费了好大劲从香港买进了一批。

呀!

三小姐突然想起来,这太妃糖在自己家里有一大盒。五哥什么时候把它拿到办公室来了?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吗?对,好像上回来的时候,五哥也拿出这种糖来招待她了,嗯,是因为自己偶尔会到这儿来,所以五哥才备下的吗?嗯

想到这里,包子不禁把手伸向了太妃糖,拿起一粒。捻开淡紫色的玻璃包装纸,棕黄色的奶油糖出现在她的面前,放进嘴里又甜又润,丝滑无比,唉,吃了这块糖,她似乎心情好些了。看来五哥还是惦记着自己的。

你找我什么事?小家伙还跑到这儿来了。

过了好一会儿老五才进来,他一进门便扭身把房门关上了,很显然他不希望别人听到他和三小姐的谈话。老五走到三儿面前扑通一下,坐在了她的斜侧方。然后把领带松了松,嘴里自言自语道:

我刚给他们开了个会,这帮家伙,有一段时间就得让我费点劲,哼,我强调的那些事,他们总是做不利索,撂爪子就忘。

哎对了,你怎么跑这来了?你姐知道你来这吗?你是来接我下班的吧。待会儿咱俩一块回去,还是在外面逛逛?打球去怎么样?咱俩去俱乐部,我教你打台球。

老五这话说的很轻松,但是很快他也意识到了,包子有点不对劲,今天这小丫头脸上怎么了?表情很凝重啊,跟秤砣似的。

出什么事儿了吗?

老五把粗脖子伸长了,将大脸抵到了包子的面前。

哼。你要是问我,那就别怪我开门见山了。包子小姐正色说道:

五哥,我问你个话,你给我实说,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,但是我我想听你句实话。

呵什么事啊!弄得这么正经,你说吧,我不骗你,我这人不爱说瞎话。

五哥,我就是想问你。你。你是想讨姨太太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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